大号飘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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葳蕤深草【4章~6章已更新的部分】

飘蓿:



那天城中飞雪,城外淹没整夏。
破晓之前,赶在迷离双眼,
看槐花流入雪城,末了以往誓言。
晚晴十分天色暖,
疏离季节,草却葳蕤落败。
深呼吸,搂紧回忆,在你心里。
雪后有蝉鸣,侵蚀满城风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主人,木梓来了。”
        “是无名!”床边的男人厉声说。
        “主人,木……无名本是您亲生,只是暂时忘了他自己的名字——为何不能让他重拾旧事?”
        “阿茗。”男人流泪了,轻声唤着,他的脸苍白瘦削,眼睛有些无神,头发已半白,“你可忘了么。这个名字,是想起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而起——”
        话音未落,阿茗纤弱的手已经伸向前,为男人止住泪——“主人,我都明白。”
        无名见了男人的背影,入神的望着墙上一幅壁画。许久,他才喊一生“父亲”。
        男人不看他,嘴角忽然泛起一丝微笑。“妹妹呢?她安全了?”
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无名道,“只是父亲几个月前才让我知道,自己还有个妹妹?父亲就不怕伤了我的心,也伤了木子妹妹的心?”
        男人一时没有回答。
        “无名,我自有我的分寸。你快走吧,木子她需要你。阿茗在花园里料理着,你去帮我把她叫来吧。”许久,男人开了口,语调平静,无名却知道这是逐客令,与男人告辞了……
        木子醒来时,一时望着古老的房子里滴答作响的钟表。无名悄然站在她身后。




深渊盘旋的蝴蝶,脆弱的线
翅膀上的纹,前世刻下的伤
树上扑过流萤,阳光下绝望的影子
哪里是家,谁在挣扎,
抖落一切风尘,扶着藤蔓远望。
哪里是光,谁在坠落,
赶走一切泪水,笑着走向边缘。

        木子不愿醒来。她相信她没有了醒来的那一刻。
        “木子,木子……”
        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,想要不顾一切地扑过去,却不由得打了个冷颤。
        “木子,醒醒……你在自己家里啊,醒醒!”
        费尽周折,她睁眼认出了熟悉的一切。可是她脸上依旧没有笑容。
        “这……是我的房子……不是家……不是……家……”木子喃喃地说,她永远也回不到梦里那个地方了么?
        不,她还有无名。她从无名告诉她,他是她的哥哥那一刻起,她就毫不犹豫地坚信,无名就是现实世界里,那个最爱她也是唯一一个爱她的人。他是她的家。
        木子分不清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。她看见阳台上的阳光很刺眼,那个火球又给了她新的力量。
        木子,失去了那么多,你还是要好好的。她对自己说。你既然没有死去,就要好好地活在世界上,你没有理由不坚强。现在最重要的事情,不是拯救母亲,阿水和其他亲人,而是活着,在她找到一切真相之前,一切都是徒劳。
        书房里有一个修长的身影。无名在干什么呢?
        她悄悄走过去,看到哥哥正执笔挥毫,侧影迎着阳光,脸上有淡淡的笑容。
        无名早已发现木子来了。他当做不知道。木子却走过去,帮他研起了墨。




如何听见过往,如歌如殇。
一丝一丝的温暖与苍凉,
染出一滴一滴的沉默与忧伤。
亘古未变的雪野,掩盖了你我消失的印记。
你在拨动断了弦的琴,
一点一点的坚守,燃烧那
奔跑的方向,就在眼睛的中央。

        木子的手,有节奏地运动,她望着研磨的棒子,入神地想着什么。就这样,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,身边就是哥哥,那个无名的少年。
        不知不觉就到黄昏了。
        木子的心真正平静了下来。从今天起,她要忘记过往的一切一切,过像以前一样的生活,甚至更加幸福。
        “木子,你未来有什么想法?或是有什么计划?”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——我想就在这座城市,这就是我原来生活的地方。我要继续上学,然后工作,过自己想要的生活。”
        木子毫不犹豫地说完,却看见,无名的眼里闪过一丝悲哀。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想念爸妈吗?”无名忽然问,“我还以为,你有个探险的计划呢,回葳蕤镇,去打听秘密,然后去拯救他们?”
        “是你让我不再回去的。”木子倔强地说。“那样,没有用。”
        无名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        无名失望于这样一个回答。他反复告诫自己,不能那样……那样会害了他和木子……可是,迷茫和仇恨,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燃烧少年的心。
        他有过一段痛苦得多的经历。可是,他不打算对木子,也不打算对任何人说。
        现在,只有陈旧的房子,兄妹两人。秒针走着,夕阳落了。




曾预见过枯杨开出不老的花
萧条风雨一盏茶 神话几近天涯
如果过往还有不朽的梦啊
咫尺又伶仃  亲人在凝望那幻境
谁会忘记迷题扑着双翼的美丽
所谓神秘  所谓永恒  锁在雕花的相框里
多年之后某个轮回  有人看到笔墨的印 

        之后的事情,是平淡的。
        木子在她正常的世界里,过着正常的生活。她去了正常的学校,写着正常的日记,翻着正常的书卷。
        然后在某一天,无名失踪了。
       木子丝毫没有感到惊讶,只是埋藏在心底的恐惧动了一动。他,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,或者总有一些迷要解。木子甚至还想,也许这个人,只是凭空出现的幻象。
        自己从来就没有人保护,没有人总是陪在身边。
        “我已经十几岁了,我该一个人去长大了吧。”
        每天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老房子被她布置的很漂亮,虽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不是太精致,但也荡漾起温暖的气息。
        木子在自己日记本的末页,却写下这些迷题,终究要解开的迷。也许解开就是宿命。
        1.外祖母的死。
        2.父亲身在何处。
        3.葳蕤镇的来历和一切的秘密。
        4.无名——本身就是一个迷的人。
        她把日记本合上,希望自己的宿命把它们一个个划去。她想,顺其自然。






清晰记得很多,很多路过的传说,
他们说:最爱的人都应该守护,
诺言碎去,就像瓷片尖锐疼痛。
鸣蝉在半夜念着我们的诗篇,
青衫的他亦哭亦笑着离去,
背后的池塘干涸,无水,无波。
眼前的影子单薄,无风,无漪。

    青鸢醒来的时候,正是黄昏。
    她自己都不知道,为何会被一个梦纠缠整整一年。梦里,有一个长发少年,他白衣黑发,用树枝搅动一地的落花。她花了许久才看清,那是槐花。
    那个少年,一直没有转身。她多么想看清他的脸。可是,她又害怕看见。她想叫,又不会发声。
    青鸢只是觉得,这个少年一定存在,一定和她有一些联系。
    然后她听到阿绿叫她起床的声音,说木瀛大人在院子里请她过去。木瀛是她的养父,孤身一人生活过好多年。他的背景谁也不清楚,听说他有个女儿。于是青鸢就奇怪,既然有女儿,为什么不去找她,甚至提都不愿提及?
    木瀛背对着她,好像再捡拾地上的落花。青鸢忽然就想起梦里的少年,他们的背影,多么相似啊。
    “青鸢?”养父忽然转过身来。
    ”父亲叫我,何事?“青鸢忙回复。刚才走的太匆忙,连头发也忘了梳一梳。养父最喜欢她的一头黑发了。青鸢穿着浅绿色的衣裙,却长久不洗,有些脏。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丢人。
    木瀛皱了皱眉,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有一种很温和又平淡的气质。“我只是想,告诉你一些事情。或者,是真相。”




当暮色埋葬了背弃的时光,
当星星把风干的泪水又一次照亮,
谁挑着灯,走在古巷石板路上。
山花的血色,已经没有什么人看见,
因为过往已经被泼墨隐藏。
没有人真正回到过,那个所谓的远去的故乡,
他们只是在遥远的天涯唱啊唱啊唱。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很奇怪,我孤身一人隐居在这里,以前从不和外人交流,却偏偏收养了你这个从小没有父母的孩子?你是不是最近经常梦到一个和我很像的少年?”
    青鸢好不容易才把裙子整理好,一听这个问题愣住了。
    她是从小没有父母。关于童年的记忆大多消失得干干净净,似乎被人施过魔咒。她第一天属于自己的记忆就到了十二岁生日。也就是说,到现在她十六岁,她存在于世界上的记忆,仅仅只有四年。
    这四年里,她唯一见过的人,只有木瀛,阿绿,一个叫阿水的少年和箐姐姐。
    “我是在一个叫葳蕤镇的地方遇到你的。我在你十岁生日的时候把你救了出来。”木瀛脸上露出少有的古怪笑容,“其实,我不应该是你的养父,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。”
    “一家人?”
    “对。关于我们木家人的事情,你会慢慢明白。我的儿子马上就要到了。”木瀛说着转头,“青鸢,这是无名,木家未来的束梦者。”
    青鸢还没对这个奇怪的名字反应过来,就看到了无名,一下子更加反应不过来。
    ——虽然只在梦里看到过模糊的背影,但青鸢确定,他就是那个人。




空中的彗锋如火,燃烧了船帆
我在去过的第七个风景飘荡,
我在速写下第八次远望的群山。
阳光正好,再大的雨倾泻也会变成暖的,
风吹动的树梢,再吼叫也变得像合唱。
叠袖牵手,未来会有一个岸头,
时光深处,江上渔舟安静停留。

    “无名。”青鸢微微鞠了一躬,“我们好像——在哪里见过……”
    却见面前的少年摆摆手:“见过没见过又有何用,今后,我们就要一起执行任务了。”
    “执行任务?”青鸢好像一下子被噎住了。
    “嗯,父亲应该没有和你说过。今天,让我来告诉你,你的身世。”
    “你在十岁的时候失忆了。”无名说,眼中终于有了一些流转的光。“因此你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。你十岁的时候,父亲把你从一个叫葳蕤镇的地方救出来,带到这里抚养。你的亲生父母早因为在那个地方受尽折磨死去。葳蕤镇是一个神秘的地方,它收藏着世界上所有的秘密。我们木家人的使命,就是守护它。通常完成这个任务,需要一对兄妹共同守护,到我这一代,只有我一人适合做这项任务。你身上的血液不是纯种的木家人,但是,也只有这个办法。”
    说到这里,无名皱了皱眉。看着木然的青鸢,他有些犹豫。
    长时间的沉默。
    “葳蕤镇到底有什么秘密,让你们世代守护,却让我的父母受折磨?”
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”无名说,“包括所有的木家人。”
    中年男子,无名的父亲终于开口了,“木子呢?她怎么样?”
    “她很好。”少年露出了一瞬间的温柔,“你不用担心,我很爱她,我会让她彻底摆脱那个使命。”




史书前笑一瞬昙花开,薄瓣最无邪
傍晚凉意,谁见墙角花谢
你停留处的灯火阑珊却明亮,
街道边有人默默转身你却不见。
灯也枯瘦,花也落空,
遗憾是夜的绸缎掩盖的每一个影子,
愈来愈淡,愈来愈淡。

    葳蕤镇没有四季,四季为夏。因为,秘密受不了寒冷。
    蔇木在这里守了不知几个年头。这样白天做梦,夜里做梦,时梦时醒的日子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。
    二十多年前她嫁给同是木家人的木瀛,以为只要完成一个使命,就可以从此过上无忧幸福的日子,她和木瀛的婚约解除,她就可以去和自己所爱之人相守一生。谁知,最后竟走进这样一个局。
    曾经有一个预言,她和木瀛的孩子,必定就是守护葳蕤镇的第六十代的兄妹。可是当她诞下她的女儿,却忽然开始不舍。
    她的孩子无名是注定是束梦者,这样的宿命她无法挽回。但她恳求木瀛,一定,一定要留下女儿木子在自己的身边。她把木子抚养到六岁之后,就寄放在曾经是束梦人的木子外婆家里,打算自己代替木子去和木瀛执行任务。哪知,她不明不白地被困住,木瀛则被已经长大的无名解救出去,她没有人解救,只能等待无名带来一个新的女孩来代替她。
    无名本叫木梓,木瀛被救出后,因为那个宿命,他和女儿的联系,连一点也不能存在,包括唤她的名字。无名这个名字,是木梓自己起的。
    直到找到孤女青鸢,他才看到了希望。虽然家人团聚,对他来说不可能。






书中人彷徨在戏里空间,
星辰都静默在天地最南边,
萤火虫撞进古老的灯笼里,闪一夜。
或是蝉鸣或是鸟啼,已分不清,
我们所在的整个宇宙,
永远有一些美丽与枯朽,
如烈焰燃烧蔓延却无法熄灭。

    他们打算即刻出发。
    他们收拾好了行装,赶往那个神秘的地方,去完成那个神秘的工作。
    槐花已经连落花都不剩,晴空之下的小镇显得生机又腐朽。走到尽头,最后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座老房子和倒塌的墙。墙后,是一片一片的深草。
    忽然就跑出了一只黑猫,他拍着黑猫的头,黑猫瞬间变成一个阳光英俊的少年。
    青鸢目瞪口呆,这少年和无名有所不同。无名身上神秘的气息太深,而这个看上去干净利落的少年,似乎可以把一切神秘都化解掉。
    “你就是无名带来的木家养女?”少年声音清脆,“你好,我是葳蕤镇人阿水。欢迎你。”
    “我叫木青鸢。”青鸢只得欠身。
    “你们来了!”再往里走,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叫声,然后她发疯似的跑过来,“木子怎么样了?我可以出去了吗?”
    “她在家里。”无名淡淡地说,“妈妈,你可以出去了。出了镇子就能找到回家的路。”
    女人眼睛湿润,快步走向出口。
    她恨不得狂奔,沿着回家的路,多年未走过的路。
    “木子,妈妈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了。”她这样想。




幸福转身时依旧是幸福,
愿转身后的幸福依旧是原来的幸福。
过往的常青藤垂下如瀑布,
挂在庭院的江帆一同漂泊。
若浮萍可以找到归宿,
即使枯朽,也能永远地原地埋下,
旧年里谁埋没我们的山河。

    太阳灼烧着大地,那些秘密仿佛要燃烧起来,无色无形,青鸢却时时刻刻觉得它们就在身边。只要不留意打破任何一个,就会立即被伤害得体无完肤。
    变成黑猫的阿水停留在她的肩上,秘密的尽头是雾气,雾气的后面,是那个少年。他拨弄着空中的回忆,仿佛念着长长的咒语。
    无数的人虔诚地跪在地上,只为祈求那一个秘密。
    “被秘密困住的人啊,”青鸢喃喃着,“他们会出去吗?”
    黑猫只是摇摇头,“得到秘密必须要付出代价。你知道,那会给他们带来永生的痛。”
    青鸢想起,无名说过,得到秘密而无法逃脱的人,会被秘密困至永生。有时候生比死还要痛苦,说的大概就是这样。即使它们收到疾病的纠缠,伤痛的折磨,绝症的侵扰,只要秘密一直停留在他们的脑海,他们就永远无法死去。皮肤溃烂,心跳丧失,剩下一具白骨,却依然活着,活在世界上最阴暗的地方。世上没有忘情水,解脱的唯一方法就是把秘密忘掉。
    “其实你本来不必来这里的,”无名疲惫地走过来,看着想到这里全身颤抖的青鸢,“我一个人顶得住的,尽管这样会破坏木家向来的规矩。我只是想帮我妹妹摆脱这个使命而已。是我太自私,青鸢。”他忽然靠近她,和她挨得很近很近,“这是地狱,不是葳蕤镇。不过我在,你不用怕。”




树林里的人从不背影阑珊
他会把日食的光晕变成戒指,
他会披一道晚霞点缀落叶。
风编织起了通话燃烧了凤凰,
等她的人怀揣着戒指满怀希望,
哪怕阳光灼得他遍体鳞伤,
她会不会认出他依旧的脸庞。

    青鸢什么也没说,只是推开他,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
    “有时候,我真的恨你,也恨你妹妹。可我已经来了,我就接受了。就当是回报父亲的养育之恩。我也是半个木家人吧。”她背过去,抹了一把泪,“最重要的是,像你这样的人,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去恨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推开门的一瞬间,荠木的泪水又止不住留下来。
    女孩坐在灯下,似乎是读着一本书。那个安静的身影正是荠木所熟悉的,这些年木子几乎没有长高,还是之前的瘦小、纤细。
    荠木抑制不住地走过去,紧紧抱住她,现在她们终于可以团聚了。
    可是木子一脸的惊讶又变为恐惧,盯着这个女人的脸,身体止不住地颤抖。
    妈妈……眼前的妈妈脸上布满皱纹,头发全白,身子佝偻,和那天在葳蕤镇看到的,根本就是两个人。手指抚上白发,一根一根,她努力让自己平静。
    许久,抱着她的手终于松开:“木子,妈妈的时间不多了,只求此生不再离开你。妈妈为了见你提前出了葳蕤镇,这白发就是惩罚。我已经老了四十岁了。”她平静地说完。“当某一天,我的心脏要停止跳动了,希望我能听着你的心跳死去。”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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